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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曼君心理師 談《我陪兒子走出憂鬱症》

2022/10/21  
  

 

《我陪兒子走出憂鬱症》是一本真實回憶錄,講述一名英國大學生「喬希」在剛上大學時憂鬱症嚴重發病,自此多年罹患重度憂鬱症並試圖自殺,最後因為正確的療法,以及家人正確的應對與理解,終於走出來的完整心路歷程。

 

三采有幸邀請到長年於校園中接觸高中生與大學生的許曼君心理師為本書做導讀推薦,並針對「為何近年來罹患憂鬱症、輕生的大學生愈來愈多?」這個議題,提供她的見解與分享。

 

(以下內容,整理自許曼君心理師電訪口述內容)

 

許曼君心理師:

 

《我陪兒子走出憂鬱症》這本書做到了兩件事:(一)讓大家理解「憂鬱症」在現代年輕人身上有多麼普遍;(二)讓大家正確認識憂鬱症,以及治療的方法。

 

我自己本身在大學任教,也經常在諮商所接觸高中生、大學生。有一回,我在做生命教育演講的現場,我請在場的大學生都閉上眼睛,問他們:「覺得自己有憂鬱症的人請舉手」。眼前的景象很驚人:有三分之二以上的學生都舉起了手。

 

我在聯合諮商心理所擔任心理師,每到大學期中考、期末考週,諮商的預約總是接不完。這些前來諮商、覺得自己非常憂鬱的孩子,他們就像這本書的主角「喬希」一樣,生活無虞,但是覺得自己沒有價值。其中不乏第一志願校的優秀學生。

 

看到這裡,你一定在想,現在的孩子怎麼了?

 

如果你是五年級、六年級的家長,經驗過體罰的年代,你可能認為:我們現在都不打小孩了,也讓小孩不愁吃不愁穿,他們想要甚麼就有甚麼,大學也可以輕鬆考到。所以,他們到底在憂鬱甚麼?

 

這個問題,正是本書主角「喬希」的媽媽特別想知道的。喬希的媽媽本身沒有上過大學,她認為上大學是件非常值得慶祝的事,她以為兒子上了大學就應該盡情交朋友、享受大學生活,沒想到,兒子卻在大學嚴重適應不良,還試圖自殺。

 

身為中生代,肩負養家壓力的父母,特別不能理解現在身為高中生/大學生這代年輕人所面對的壓力。所以,問題到底出在哪裡?這本書也說得很明白,其實,問題就出在:這代的年輕人,在心智還沒完全準備好前,就被迫提早成熟,被迫接受社會洗禮。其中很大的關鍵,就是社群軟體的使用。他們以網紅為偶像,誰穿好的用好的,誰打卡的景點比較潮,誰交往的男女朋友條件比較好……等,他們在小學時期可能就強烈意識到,而他們的父母在當年,可能是到了國高中才比較有意識。現在就連小學二年級的學生,都非常在意自己的形象,朝著網紅看齊,卻不知道這些光鮮亮麗大部分是營造出來的,但他們卻沒有成年人的心智,可以去辨別出來。

 

同時,他們所面臨的社交壓力與挑戰,比父母年輕時遇到的還嚴峻。網路讓大家沒有秘密,誰出糗了,誰遜掉了,會永遠被記錄在網路上,洗也洗不掉。過分的比較、評論、外界眼光的壓迫,變成隨時隨地、無所不在。

 

糟糕的是,當他們向父母傾吐他們的煩惱,上一代卻因為自己沒有相同的經驗(自己接觸社群網路時已經成年),往往只會教小孩:你不要在意別人的眼光啦!做好自己就好。

 

然而,做自己,談何容易?年輕一代連自己是甚麼都還不知道,就要有膽量有勇氣「不從眾」,實在不是容易的事。我們都想和群體一樣,朝群體看齊,這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能。

 

我認同這本書中兩位作者的看法:那就是,年輕一代身處這樣過度社會化的環境下,的確某種程度上加重了他們憂鬱的傾向。本書主角喬希一路成長充滿挫折,使他不得不以「學術成就」來證明自己的價值。然而,當他應付最重要考試的前夕卻突然大腦當機,我認為這是一種急性壓力反應。這其實是一種「隔離.阻斷」的心理保護機制。要保護他於甚麼?就是他倘若失敗,將無法定義自己,也無法向世界證明自己的這個風險。喬希知道自己面對的大考,是人生重大的關卡,若成功了,他可以向這個殘酷的世界證明他自己的價值,也可以回饋母親一路拉拔他的辛苦;但若他失敗了呢?是否也表示:他將一無所有,沒有辦法對世界證明,甚至對自己證明:自己是個不錯的人。於是,他倒不如提前棄甲,不用去面對自己可能沒有價值這件事。我遇過許多第一志願校的學生,他們在外界眼中也許光鮮亮麗,但他們的心境卻都類似如此,充滿挫敗感,也必須依靠抗憂鬱藥物好多年,來撐過升學考/大學期中期末考等等。

 

這本書也傳達了正確的憂鬱症知識:當患者已經進入重度憂鬱階段,他的認知功能是失調的,這時候身邊的家人再怎麼苦口婆心告訴他:「未來還是很美好的!」都很難有實質的作用,因為患者容易有認知扭曲的狀況,他們失去了一般的認知功能去思考、判斷身邊的人說的任何話。我接過有重複自殺行為意念或行動的學生,他們並非不愛他們的家人,只是到了這個階段,他們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我要離開!」他們只想結束這對他們而言非常可怕的世界,就如同本書作者喬希的自我敘述:他們並非鍾愛死亡,而是只想讓一切停止。這時,只有仰賴精神科醫師的診斷,並確實服藥,提高體內血清素、多巴胺等神經傳導物質。先從生理的角度調整腦內神經傳導物質的平衡,當情緒開始恢復穩定,患者的認知功能才會慢慢恢復,身邊的人說的鼓勵話語,才有可能進入他的認知,繼而發揮作用。因此,身為憂鬱症患者的家屬,一定要在足夠醫學力量的支援下,正確應對,並抱持希望:憂鬱症是有可能好起來的!那麼,相信終有看到曙光的一天。

 

 

《我陪兒子走出憂鬱症》艾曼達‧普若茲, 喬希亞‧哈特利/三采文化